缉熙嗝

今日晚饭见闻

2020.4.26

今天傍晚的云很好看。


像是波浪一样,边缘被暮光染得金红,又在压抑的灰蓝色中沉浮。夏日晚颓的夕阳恹恹地透过几缕,打在玻璃上。


窗户被怒骂声震得抖动,映出屋里的人。一个,两个……都是声嘶力竭在呼喊的样子,像极了滑稽的无声电影。


我夹了一口豆腐塞进嘴里——我最喜欢的菜,今天却放多了盐。于是我扒了口饭就着咽了下去。我埋着头,从碗边抬眼看过去,妈妈指着我质问这菜咸不咸。


咸啊。但还能吃。我没有理她,吃了一筷子白菜。


家里的蔬菜一贯用清水煮的,一如既往的寡淡无味。我砸吧砸吧嘴,看着妈妈转向爸爸的方向,抬脚把他们砸落的筷子避开。忽然想起吃饭不能咂嘴,看了看他们,又有谁注意到了呢。


罢了罢了,卤鸡再不吃就冷掉了。我重新提起筷子,刚向卤鸡的方向伸过去——哗地一声,妈妈把刚吃两口的饭全扒到了我碗里。


啧,最烦人和我有口水之间的接触了。我叹了口气,想想今晚的作业几乎还一笔未动,终是欲言又止。昏黄的灯光里,妈妈瞅了我一眼,又恶狠狠地瞪着爸爸。没错,恶狠狠。眼里闪着我看不懂的光,看不懂,也不想看。


接着又一番似是词穷的互相冷笑,妈妈倏地站起来——早上出门时穿着细高跟优雅万千,是此刻趿拉着棉拖鞋的沉沉脚步声;精心打理的长卷发,是此刻被汗水糊在脸上的狼狈;搭配一早的风衣衬衫,是此刻的玫红色家居服。


评头论足一番,妈妈已奔至窗台前。哐当一声同时扯开窗户和纱窗,她破了音:“我没有不满意!没有不满意!”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,身后是爸爸的一声低咒。吼声在小区里回荡,一圈,一圈。


也不知道楼下的傅奶奶明天看见我会是什么表情?我想着,忽然有些想笑。


于是接下来,我习以为常地伸手稳住桌子,避免碗碟因为爸爸妈妈拉扯碰撞而摔落。他们纠缠着,一个想挤到门边,一个拦着不让离开。桌椅摇晃间,我盯着卤鸡泛着的油光,忽然不饿了。


令我没想到的是,这次竟是妈妈赢了。她已经打开了门,寒风呼地吹进来。


说起今年也真是怪,快5月份竟突然冷起来,也不知是哪家的窦娥冤情,或是仅仅为了成全今天又一出闹剧?我被吹地打了个哆嗦,默然地看着妈妈抓起手机就下楼。


我猜今天这么冷,她还没带上车钥匙,应该爸爸把门关上后30秒回来吧。我和自己打赌道。


而我也难得赌输。


爸爸冲着关上的门又骂了句什么,转身走回餐桌旁。他捡起筷子,在饭里戳了戳,又啪地放下,看向我又欲语迟——


不要,不用和我说,管我什么事?


我又夹了两口豆腐,被咸得想扒饭,有发觉饭已经被妈妈倒的东西盖住,只能作罢。


下一秒,砸门声响起,砰砰地,像是发泄,像是破罐破摔地畅快。我挑眉看爸爸,他脸色阴沉地看着几乎同时拨过来的,奶奶的电话,走去开门:“跟你说过多少次,不要打扰我妈!”



我又挑挑眉——看来这次算赌赢一半吧。妈妈一分钟多才回来的,却又是老套路,打电话告状,还有夸张地想做出因寒冷而造成的抖动。



奶奶的喊声,妈妈的哭声,爸爸的骂声,邻居开门的询问声……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,我只觉得他们吵闹。


我最后扫了那盘我从来不喜欢的蒜薹炒肉一眼,鲜脆的蒜薹已经被油凝住了。一片枯绿在已经冷为暗色的肉中埋着,犹如往常。


真好,没人逼我吃。


我绕过他们回房间,望向天边最后一线光晕,毫不犹豫地拉上窗帘,关了房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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